桌上的燭火隨著大門合上的風動的而微微跳躍著，陵煙毫不客氣的坐在桌旁，隨手翻動著方才季桑前來看過還未來得及放回的書冊，喃喃道：“這些你都看過了？”

“從前看過不少。”沈玉應了一聲，隨即認真盯著陵煙道，“你想要說什麽？”

陵煙托腮看他，似笑非笑道：“你就這麽不想跟我說話？”

沈玉搖頭：“我沒有。”

陵煙不置可否，也不再接著調戲神尊，很快正經了神色道：“我這次來不是為了與你針鋒相對，你大可收起你的防備。”

不給沈玉答話的時間，陵煙接著問道：“你想讓季桑獲得這次比試的勝利？”

沈玉本還有些閃避著陵煙的目光，聽到此言，終於恢覆了神尊的淡然模樣，輕聲道：“季桑有這個天賦。”

“你認為他跟步延溪，誰更有這個天賦？”

沈玉語聲一頓，旋即道：“季桑。”

“我卻認為步延溪更能取勝。”陵煙笑到：“那我們來打個賭如何？”

沈玉未及回應，陵煙已兀自接著道：“步延溪跟季桑，究竟誰勝，誰輸了便答應對方一個要求，可好？”

沈玉蹙眉靜思，似乎是覺得陵煙這個要求有些兒戲，只是陵煙一雙眼睛直直盯著他，許多話卻又有些無法開口了。他最終仍是未能拒絕，只道：“季桑很難會敗。”

言下之意，便是陵煙很難會勝。

陵煙對此毫不在意：“只是這場勝負，我們都不得過多插手。”

陵煙曾經答應過要讓步延溪取得這次的勝利，但在她看來，任何比試的勝利皆該有自己出手獲取，她能夠幫的，在比試之前就已經夠了，如今要再論結果，只能是看步延溪自己。而她如今所能替步延溪做的最後一事，便是不讓其他人插手這成敗。

說到這裏，陵煙揚起臉看著沈玉，輕聲道：“可好？”

沈玉目光覆雜的看她：“你是為步延溪而來。”

“是。”陵煙毫不遲疑的應聲。

沈玉沒有立即回應她，他緩步到了桌案邊，將先前被陵煙翻亂的書重又收好，半晌才悠悠道：“只怕由不得你我。”

見陵煙目露疑惑之色，沈玉又道：“正道當中有闇雲殿的奸細，這次比試恐怕沒那麽簡單。”

這一點倒是陵煙所未曾料到，她不過用了片刻的時間就弄明白了來龍去脈，繼而道：“你是為此來的？”

沈玉點頭：“不錯。”

陵煙沈吟不語，沈玉與她相視片刻，兩人心裏不約而同都泛出一種古怪的感覺。

從前不管是陵煙還是沈玉，兩人從前在對方面前隱藏自己的身份，從來未曾跟對方談論過什麽三界大事，如今兩人突然這般談論起來，總叫人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。

兩人皆是一頓，最後還是陵煙先道：“你可知道奸細是誰？”

“不知，所以才擔心。”

陵煙頷首道：“既然如此，那妖界也別想占得這個便宜，你看如何？”

沈玉道：“你要幫我？”

陵煙糾正：“是合作，在最後決出勝負之前，我自會盯著妖界的人，誰也別想幹預這次比試。”

聽見陵煙這番說法，沈玉也毫不含糊，他道：“那好，神界亦是如此。”

“其他的事情，等比試結束之後再說，到那時候九大宗門的權力是落到誰的手裏，但看自己的本事了。”陵煙道。

這番說法對於兩人來說皆是不錯的決定，既然這般說定，陵煙便也沒有了接著留在這房間裏的必要，她站起身來便要離開，只是走到了大門口，卻忽聽身後的人聲音傳來：“阿晴。”

這一聲與從前安岳鎮上無數日子裏的輕喚一樣，只是許久未聞，陵煙心中竟有種幾近失措的感覺。她驟然停步，回頭朝那人看去，便見沈玉定定看她，欲言又止的道：“昨夜你說的話，是真的嗎？”

陵煙使勁去想自己昨夜究竟都說了些什麽，但想來想去，到底不是些什麽好話。

她似是苦惱的皺了眉，隨後終於道：“忘了吧。”

沈玉目光微微一顫，悶悶地應了一聲，聽不出是何情緒，只背過身道：“我知道了。”

陵煙轉身離去，她離開的腳步很快，沒有絲毫猶豫，走出了這間屋子之後也未曾停留，直到走出了很長的距離，她才終於如同松了一口氣般停下腳步，回頭看去。

只是此時她早已離沈玉很遠，縱然是回頭，看過去也不過是一片森森圍墻和花草灌木。

四周的燈火將四周的景照得亮如白晝，陵煙站在其中，影子錯亂的拉長在腳下，孤寂而落寞。

。

那天之後，神界與魔界果然保持了某種難得的默契，兩處勢力皆未曾再有過沖突，只暗自守在翠秀山莊的周圍，等待著比試的繼續進行，而妖界也果然有過幾次的動作想要破壞這次的比試，皆被陵煙與沈玉輕松化解，但誰都清楚，如今動作的也都是普通的小妖，兒他們真正需要提防的人還未曾真正出手。

就在神魔兩界這般忙碌著的時候，比試也依舊進行著，沒有出乎陵煙的意料，步延溪如今的實力果然已經領先於九大宗門其餘眾人，接下來十來天的比試當中，步延溪果然在其餘宗門的驚訝之中，連連獲勝，眾人從未想過平日裏毫無動靜，沒落至只有兩名門人的千罡門，竟然也能有如此實力。

然而縱然如此，步延溪的師父華雁也依舊未能夠高興起來，相反千罡門兩人的神色看來倒是越來越見沈重。

因為他們都知道，接下來他們要面對的敵人，才是真正的強敵。

比試到了最後兩天，剩下來的人也越來越少，到最後，只留下了四人。

這四人當中包括了千罡門步延溪，真武書院季桑，還有虎宗的兩名弟子。

這日正是比試之時，比武場中早已經人山人海，陵煙也帶著青冥一道來到場外，遠遠地站在人群後方看著。

參加比試的四名弟子都已經進入場中，步延溪這日似乎特地打扮了一番，穿了一件幹凈的袍子，看起來像模像樣，像是感覺到了陵煙看過來的視線，還特地朝著她這處眨了眨眼。

陵煙見他雖是緊張，卻還有心思做這等事情，也不知是該好笑還是好氣。

她接著又朝著季桑看去，季桑看來比之步延溪便要端正了許多，不過是隨意這般站著，身上透著一股子文弱的書生氣息，但陵煙卻能夠看得出來，他身上的修為比之前段時間更為精純，梗是不容小覷。

而另一邊，陵煙又朝著那兩名虎宗弟子看去，不知為何，竟覺出一點古怪來。

“那兩個人究竟是什麽來歷？”陵煙對身旁青冥道。

青冥低聲道：“虎宗的兩名弟子，都是自小在門下修行，也沒有什麽特殊的經歷，這兩人我們都派人調查過，應當沒有什麽問題。”

青冥知道陵煙擔心的是什麽，這些天來神魔兩界一直在找這九大宗門當中的內鬼究竟是誰，他們幾乎將所有參加比試的弟子都調查過了一遍，卻依舊看不出任何問題。陵煙心裏面隱隱擔憂，卻也沒能夠說出究竟這古怪的感覺是什麽，只得低聲道：“看緊他們，馬上就是最後的比試，妖界必然還有手段沒有使出來。”

雖然這段日子以來整個翠秀山莊都顯得十分平靜，但越是這般，陵煙就越是不放心。

“太平靜了。”身後一人似乎看穿了陵煙的想法，他緩步來到陵煙身側，低聲道，“你也是這樣想的，是麽？”

陵煙朝著那人看來，沈玉側目看著他，就像是從前每一次對視那般認真。陵煙沈吟片刻，點頭：“不錯，我有些擔心。”

妖界沈寂這麽久，總有自己的目的，而他們沈寂得越久，所醞釀的陰謀就越大。

魔界與神界爭鬥多年，早已熟悉了對方的套路，陵煙更是清楚，似神界這般腦子不會轉彎，只知道遵循自己禮教道義的對手，根本就不必擔心他們折騰出什麽陰謀詭計來。但妖界卻不同，妖界沈寂多年，之前從未與神魔兩界正面對抗過，對於這個對手，不管是陵煙還是沈玉皆未曾有太多的接觸，也無法預料他們究竟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。

當初妖界天寰陣被陵煙等人制止，後來陵煙也曾經派人自那開陣的地方繼續查探，但卻一直未曾再見妖界有任何動靜，這絕對不會是什麽尋常的事情。

妖界當真會放棄玄骨珠？

陵煙自然不相信，她想到此處，忍不住覺得一陣煩亂，只喃喃道：“看來妖界是過得太舒服了。”神魔相爭數年，倒是放著妖界讓他們好過了起來，這才會出現這麽多的麻煩。

沈玉在旁聽著陵煙的話，很快問道：“你認為虎宗的兩名弟子身上有問題？”

“說不清楚，但總覺得哪裏不對勁。”陵煙搖頭，目光盯著臺上道，“這一場比試過了就快結束了，妖界若要生事，必然是在比試結束之前，不是麽？”

陵煙說得的確不錯，沈玉默然片刻，正要開口，陵煙卻忽的擰起了眉頭。

“怎麽了？”沈玉又問。

陵煙面色驟然嚴肅起來，她忽然轉過頭來，語速極快的問道：“你還記不記得小狐貍？”

沈玉不明白陵煙為何突然露出這副神色，但他反應極快，亦是立即點了頭，陵煙當即道：“那兩個人的身上，有小狐貍的氣息。”那氣息極為淺淡，夾雜在許多古怪的氣息裏面，幾乎就要叫人察覺不到。

但陵煙卻可以，縱然是這般淺淡的氣息，她依然能夠立即分辨出來。

因為那準確的說來也並不是小狐貍的氣息，而是妖王橫溯的氣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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